黄帝——居中央之极
  在中国北方广袤的大地上,有一座古老的山脉,东起山海关,西至潮白河谷,东西绵延八百里。它的胸脯上,显相了一块38亿年的石头,向世界袒露着亘古的奇迹。这座神奇的山脉,就是燕山,就是我们的家园。
    如果,不是华夏民族几千年来都在寻找我们的祖先来自哪里;如果,不是上个世纪的学人用百年的时光探索燕山这块民族文化的重要起源之地;如果,不是当代史学界已经认定,三皇五帝活动的中心在燕山南北;如果,不是任重远先生在我们的家园找到了黄帝的轩辕国;即使是作为燕山养育的炎黄子孙,我也没有机缘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在家园里感悟华夏文明的源头。
    当家园的燕山以永恒的姿势,占领了我的心灵和生命,我的心空里,便时常呈现燕山的轮廓。我的梦想,时而越过燕山抵达坝上高原、时而抵达河北平原,时而从潮白河谷地向东,逡巡到山海关的崇山峻岭。有时,想象的翅膀亦从山海关飞向潮白河谷。对地质学一无所知的我,亦查到了这样的资料:“燕山山脉属内蒙古台背斜和燕山沉陷带。北部稳定上升,南部大量沉降。燕山沉陷带震旦纪地层极发育,沉积中心在蓟县、遵化一带,厚度达万米以上。中生代末发生强烈构造运动,褶皱成山,故称此期造山运动为‘燕山运动’”。
    我想,正是燕山有如此不平凡的出世经历,也就注定了在它怀抱中生存的人类,创造出一个灿烂的世界。
早年,在历史课本上已经知道,据燕山西部很近的周口店,就是旧石器时代早期的人类遗址。“1921年至1927年,考古学家先后三次在‘北京人’洞穴遗址外发现三枚人类牙齿化石,1929年,又发现了北京人头盖骨化石,以及人工制作的工具和用火遗迹,遂成为震惊世界的重大考古发现”。考古学家在周口店发现了距今约60万年前的一个完整的猿人头盖骨,定名为北京猿人。以后陆续在龙骨山上发现一些猿人使用的石器和用火遗址。证明北京猿人在距今约69万年前,就创造出了颇具特色的旧石器文化,对中国华北地区旧石器文化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龙山脚下滦河南岸的爪村旧石器时期遗址,已经表明,在四万多年前,迁安就出现了人类活动。爪村,就是原始社会母系氏族的遗址。这里出土了大批的哺乳动物化石,有野牛、野驴、赤鹿、转角羊、鸵鸟、纳马象等。爪村遗址附近,又发现其他的两处文化遗址,村西4.5万年,村南1.2万年以前,出土了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我国现存的第一把骨锥和第三枚骨针。考古学家在这里还发现了草炭年代的遗迹。
    我的家乡,是怎样一片丰厚的土地呢?这里已经发现并考证的新石器时期遗址,就有安新庄、倪屯、杨家坡、八里塔、万军山等十八处。华夏大地上建立最早又有深远影响的国家——轩辕国,就诞生在八百里燕山的中心区域地带——迁安古圣地。
    从我知道这震撼岁月和心灵的消息开始,十几年来,我的心灵和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家园。我想,考古学者已经为我们拉开了远古史的帷幕,而作为炎黄子孙的我们,站在祖先留给我们的燕山怀抱里,眼睛和心灵同时阅读家园的山川、河流与大地,那些几万年或几千前的人类遗址、那些古老的石器和祭坛、那些从这片土地上起源的几十种姓氏,就会无声地展现某种最真实的面容。那就是华夏文明最初的容貌,那就是历史和岁月最初的身影或轮廓。
是否,创立了夏朝的大禹,在最初著述《山海经》的时候,就是想把发生在以古老的迁安地区为中心的燕山南北地带内的伏羲、炎帝、黄帝、颛顼、少噑等祖先的故事和风物记录下来,流传万代。只不过,聪明的后人在传播《山海经》的过程中,又充实或修改过《山海经》的内容,并对书里记载的山海位置做了简单的说明。但是,这对于远离远古时空的后人来说,仍无法解读其真实的地理或神话般的画卷。
    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主持撰写《淮南子》时,定出了五极,黄帝居中央之极。这本书里的五极之说,应该是远古时代的祖先建功立业的地方。“东方之极,自碣石过朝鲜,贯大人之国,东至日出之次,榑木之地,青土树木之野,太皞、句芒之所司者,万二千里。”以碣石山为标识的东方之极,曾经是太皞即伏羲所管辖的地面。“中央之极,自昆仑东绝两恒山,日月之所道,江、汉之所出,民众之野,五谷之所宜,龙门、河、济相贯,以息壤堙洪水之洲。东致于碣石,黄帝、后土之所司者,万二千里。”这段文字里又一次出现的碣石山,亦为中央之极的轩辕国,标明了地理坐标。而南方之极炎帝的管辖地、西方之极少噑的管辖地和北方之极颛顼的管辖地,都有明确的领地和界域。
《淮南子》一书中还记载着,伏羲被命名为东方之星,炎帝被命名为南方之星,少昊被命名为西方之星,颛顼被命名为北方之星,黄帝被命名为中极之星。与此相对应的,还有五官,“东方为田,南方为司马,西方为理,北方为司空,中央为都。”其实,五星说和五官说是与五极之说是一体的,亦表明了天地人合一的思想,是对伏羲、黄帝、颛顼等祖先的最高评价。
    北魏时郦道元在他的地理著作《水经注》一书里,对《山海经》又做了简单的说明,重点解读了水经,这就为今人接近或破解《山海经》,铺就了一条道路。
当代考古学家认为,《山海经》里的海,就是渤海。那么,《山海经》里的山,则该是以临近渤海的燕山为主,并由此向四方延伸,包括五帝活动区域内的重要山脉。任重远先生以穿透时空的慧眼,凭借《山海经》和大量的历史典籍,结合燕山的地理位置,通过迁安带有黄帝时代胎记的村庄、地名或姓氏,已经在茫茫的千古时空里找到了轩辕国。作为这片土地的驻守者,我们又该如何穿越岁月的时光,去接近远古的燕山和大地?
    此刻,我在想,假如人类真的有一部时光透视机,那一定是人类蕴涵所有智慧的心灵,或曰灵魂。而那一台心灵透视机的光源,一定是接通着世界的本源,它蕴藏着大千世界生长和变化的所有密码和生命存世或显象的能量,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每一种在世上呈现过的岁月影像,都可以在那台透视机里复现。
古人认为黄帝居中央之极,而家园就是古轩辕国,也就是中央之极,我却犹如置身遥远的梦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瞬间透视。
    过去捧读的教科书里所记载的三皇五帝,都披着远古时代神话的雾纱。传说里的黄帝,是居中央的天帝。如今,已经不能复原的古老轩辕国,亦没有完整的文字记载。可是,我终究还是想追问,轩辕国,那是怎样的国度呢?
    在具有权威定论的历史典籍里寻找,是最容易走的一条便捷之路。《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这样的记述理性而庄严。而《山海经》里的记载,则让我在惊叹之时禁不住浮想联翩:“轩辕之国在此穷山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在女子国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 这里是多么美好的国度啊!就是不长寿的人,也活八百岁。只是“人首蛇身,尾交首上”带有神话的色彩。仔细想来,这该是表明轩辕国崇拜蛇或曰崇拜蛇龙。而蛇和龙,早在伏羲时代就已经是部族的图腾。
    我忽然想起来,早就听人说过,大禹没有凿通龟口时,滦河古道在迁安城东。不久前,在三里河改造工程工地,就发现过蛇头玛瑙和碧石的工艺品,很像新石器时期用琢磨的方法打磨的石器。而迁安城西的滦河道,是凿通龟口后形成的,那里,亦有人捡到过似鱼又似蛇的石器。那件石器,或许,是倪屯遗址的石器,或许是从西寨或东寨遗址冲流而下的石器,总之,它们是远古时代的馈赠。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信物,它们传递给我们一种根源性的精神指向。
也许,正是因为祖先不凡的精神追求,在遥远的原始社会末期,这里成了黄帝的主要建功立业的疆土。他在这里建立的轩辕国,缔造了传承千古的伟业。于是,人类新石器时期的红山文化,崛起在燕山南北。
    红山文化的范围接近千里,是五千年以前,人类在燕山南北创造的以农业文明为核心的文化。那个时期,古人主要从事农业播种五谷,还饲养猪、牛、羊等家畜,同时兼顾渔猎。那时,细石器工具已经很发达。我们这里的古人类遗址出土的大量文物,亦显示轩辕国不仅开始制造和使用磨制石器,如石刀、石磨盘、石磨棒和圆形砍砸器等,还烧制出精美的陶器。那些古老的陶器,以压印绳纹和篦点的之字形纹为主,并有精美的彩陶,种类包括罐、盆、瓮、无底筒形器等。最令我关注的是这里出土的一个红褐色的陶龟,一个头,四个足,是否是陶制的天鼋呢?无疑,这个陶龟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陶制品,真实地呈现了遥远岁月的龙龟崇拜。
轩辕国最明亮的诗意,应该是使用了文字。那时,人们开始在石头上刻绘简单的画面,发明了计时的四季晷,琢磨出大量的玉猪龙、玉斧等具有黄帝时代文化特征和象征意义的玉器;他们不仅建筑了简单而原始的帝宫,还建起了大型祭坛,或祭拜天地和祖先,或为出征或春种秋收举行祭拜祈祷。可以说,正是轩辕国最初升起的文明曙光,照亮了华夏的天空和大地……
    从此,燕山举着一块地球上最古老的石头,成为了人类历史永恒的坐标。
    燕山,从远古时代就开始闪耀的光芒,不仅洞穿了漫长的岁月,亦照亮了当代的考古界。考古学泰斗苏秉琦先生面对着燕山,曾得出这样的结论:“《史记•五帝本纪》中所记黄帝时代的活动中心,只有红山文化时空的框架可以与之相适应……五帝前期的活动中心是燕山南北。”他亦曾这样论述:“对燕山南北长城地带进行区系类型分析,是我们掌握了解这一地区古代文化发展脉络的手段,从而找到了连接中国中原与欧亚大陆北部广大草原地区的中间环节,认识到以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地区在中国古文明缔造史上的特殊地位和作用。”
    今天,置身家园,我终于醒悟并发现,燕山巍然屹立亿万年不动,就因为她是世界的某种起点,亦因为她是华夏文明的重要起源之地。燕山的巍峨,正是千古时空构架里的轴心。她向四方漫延着辐射的光华,早已经抵达了东方的黑土地,西方的黄土高坡;亦早已经抵达了南国的边陲,北国的大漠草原……
今天,出生并生长在燕山怀抱里的我们,如何以身心与燕山交融的方式,重新认识我们的家园呢?
    也许,对于古老的家园,我们不能仅停留于感叹时空的变化或岁月的改变。所谓的不同时空,就是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年月呈现的生存世相。作为经历着历史时空变化的一员,在祖先创建过轩辕国的土地上生存,我们依赖并守望着的青山、河流、土地,就是轩辕黄帝带领众多子孙世代守望着的天空、青山、河流和大地。
    我仿佛真实地感觉到了,其实,他们并没有走远。祖先经历的那一种时光,仍然在中央之极。那种时光,在我们之上,在我们之前,亦是我们的家园最厚重又不曾被更多的人触摸过的那一部分……
 
 
作者简介
碧青,女,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谁会送我一双香草鞋》、《近处有多近》、《守着老边》、《母亲的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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